早晨。
我在此花家宅邸中醒了過來,旋即換上學生制服,走出寢室。
「早安。」
「伊月,早安。」
我與此花家的女僕互道早安,著手做傭人的工作。
首先是打掃……早上醒來後,就要開始打掃這棟寬敞無比的宅邸,相當累人,但我終於開始習慣了。
以抹布擦拭樓梯的扶手。
離上學還有一小時多,再加把勁努力一下。
「靜音小姐,早安。」
「早安。」
我在打掃途中,與擔任女僕長的靜音小姐碰面,互道早安。
靜音小姐正在擦拭走廊上的擺飾。
「伊月同學,可以幫我拿起那邊的花瓶一下嗎?」
「好……嘿咻。」
我暫時端起意外沉重的花瓶。
其間,靜音小姐以抹布擦拭原本擺放花瓶的陳設台表面。
「也差不多得更換花瓶裡的花了。」
她盯著插在花瓶裡的白色切花,這麼低喃。
「這是兩星期前準備的繡球花吧?」
「對,雖然撐了一段時間,但差不多要枯了……快七月了,接著換成繽紛的宮燈百合之類,讓人有耳目一新感也不錯呢。」
女僕長?靜音小姐也負責控管宅邸內的室內擺飾。
六月時裝飾了純白繡球花,但從本月開始似乎要換成其他的花卉。
我沒有花卉相關知識,不具備挑選在這寬廣空間中顯得和諧的擺飾陳設的技術。
原本以為我已經熟悉傭人的工作……但似乎還有許多學習餘地。
「哎呀,伊月同學,你今天負責幫女僕長嗎?」
當我將花瓶放回陳設台後,有人從一旁對我說話。
一名身穿執事服的男子自走廊另一端走來,我則輕輕地對他低頭道:
「奧利佛先生,早安。」
奧利佛先生擔任執事長,他雖然是德國人,卻能說得一口好日語,年約五十來歲,維持著苗條身材,且背脊頂得筆直,沒有老態龍鍾之感,是一位頗具威嚴的執事。
「奧利佛先生,餐具的整理……」
「剛才整理完了,我之後打算去準備早餐,但人手不足,想找人幫忙。」
奧利佛先生回答了靜音小姐的問題。
並僅以眼神望向了我。
我恰好手上無事,應該去幫忙比較好嗎……?
「伊月同學還沒什麼廚房差事的經驗,由我去吧。」
靜音小姐回答道。
奧利佛先生柔和地微笑,點頭道「那就麻煩妳了」。
「伊月同學,可以請你去叫大小姐起床嗎?」
靜音小姐轉向我,這麼說道。
話說回來,差不多已經到了雛子起床的時間了啊。不過……
「可以由我去嗎?她之前說不想讓我叫她起床。」
「你不必擔心,那不是因為討厭你才那麼說。」
也罷,她的確沒有討厭我的感覺……但既然如此,原因又是什麼呢?我至今仍然一頭霧水。
不過,既然靜音小姐很忙的話,就應該由我負責。
「伊月同學,大小姐就麻煩你了。」
奧利佛先生望著我,這麼說道。
「侍從不是執事也不是女僕,侍從是陪伴在大小姐左右,站在平等立場,照顧她生活起居的人……我們無法勝任這份工作,所以大小姐就麻煩你了。」
「……我會努力的。」
我將奧利佛先生的話謹記於心,前往雛子的寢室。
我的心情與打掃相比,稍微有些雀躍。
雖然現在這麼說有點晚,但侍從真是一個奇怪的頭銜。
我獲得這項頭銜後,也工作三個月之久了啊……我覺得照顧雛子的這份工作頗有意義。
「雛子,妳起來了嗎?」
我為了慎重起見,先敲了敲門詢問。
但如我所料,房內並無回應,所以我就靜靜地推開房門,走進房內。
(她還是一樣睡得真甜呢。)
我已經多次見過雛子睡得香甜的睡臉,但許久沒早上在雛子的寢室裡看過了。她或許正做著美夢,看起來非常幸福。
「雛子,早上了喔。」
我邊打開寢室的窗簾,邊叫醒雛子。
和煦的陽光灑落到雛子臉上。
「嗯唔──……好刺眼。」
隨後,雛子以手遮住眼睛。
「早飯快做好了,所以快去洗臉。」
「嗯──好。」
我聽見一道含糊不清的回應。
雛子慢條斯理地起身,閉著雙眼,暫時動也不動。
「我把衣服放在這邊喔。」
在她再次昏睡前,趕緊讓她穿好衣服吧。
我從衣櫃中拿出貴皇學院的制服,放在桌上。
「幫我穿──……」
雛子睡眼惺忪地道。
「可以我幫妳穿衣服嗎?」
「嗯──……?為什麼……?」
她輕輕地揉著眼睛,這麼詢問。
雛子打了一個大哈欠,睜著一雙水靈杏眼仰望著我……並疑惑地歪著小腦袋。
「……咦?…………伊月?」
「雛子,早安。」
她現在應該才剛剛清醒吧。
「你……為什麼……?」
「靜音小姐抽不出身,所以就由我代替她來了。」
當我這麼說後,雛子便宛如躲避寒冬的熊一般,慢吞吞地縮回被窩之中。
「……妳為什麼要躲進被窩裡啊?」
「因為……頭髮睡得翹翹……或許、很怪……」
「我事到如今根本不會介意啊?」
「……人家會。」
從棉被縫隙間能見到雛子的小臉,正稍微有些泛紅。
我道「既然如此」,走向洗手台,拿了幾樣道具過來。
「坐在這邊,我幫妳梳好。」
我將椅子搬到床鋪附近,這麼說道。
雛子聞言,不情不願地坐到椅子上。
她一頭秀髮柔順地垂落,根本不像才剛起床。我心想「這樣根本不必整理吧」,但既然她本人會介意,就幫她梳好吧。
我以整理變形亂翹髮型的髮妝水噴濕她的髮絲後,再用吹風機邊吹邊梳理。
「像這樣?」
「嗯……不錯。」
雛子望著眼前的鏡子,點了點頭。
我有種當上美髮師的感覺。
(我也習慣整理雛子的頭髮了……)
我到底都習慣了些什麼啊……我冷靜地吐槽自己。
「這好像……不錯。」
「嗯?」
「我好像……喜歡讓你像這樣摸我的頭髮。」
這又是一個奇怪的感想。
我這麼暗忖,卻並未說出口。
畢竟,我也同樣的想法。
當我沐浴著窗外照進的晨曦,不疾不徐地撫摸雛子的髮絲後,就沒由來地有種安詳之感。
(我該不會是髮控吧……)
我說服自己才沒那回事。
「那妳就別再在意頭髮會睡翹了。」
我之所以待在雛子身邊,是為了創造一個讓她可以喘息的歸屬。
因此,我盡可能希望她不要心有罣礙。
「……你就算看到我的頭髮亂糟糟的,也不會覺得邋遢嗎……?」
「不會。」
當我斬釘截鐵地說後,她便輕輕地點點頭。
「那我就……選擇不再在意……」
她這麼說後,又躺回床上。
「所以……我要睡回籠覺了……」
「這可不行。」
睡翹頭髮是無所謂,但可不許睡過頭。
之後,我趁雛子更衣時離開房間,回去做傭人的工作。
最後,我完成上學的準備,與吃完早餐的雛子會合。
「好了,今天也去上學吧。」
靜音小姐坐到轎車的副駕駛座上。
我與雛子坐進後座。我也徹底習慣搭車上下學了。
「在塞車呢……走其他路線吧。」
當靜音小姐這麼低喃後,司機便默默無言地點了點頭,在平時直走的路線上右轉。
窗外為一片陌生的風景。
我見到一個小巷口。
巷內有一間小店。
(……是古早味零食店呢。)
我最近都沒去了。
不僅是我,這是一種隨著年紀增長,將自然而然地不再光顧的店家。
儘管如此,對我而言,這是一處充滿回憶的地點。
(成香都還好嗎……)
我的遠房親戚。
兒時,我在照顧雛子前曾照顧過這名少女,她今天是否也充滿活力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