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花雛子每天極早起床。
正確而言,當她認知到自己對伊月的感情後,稍微早起了一些。
「……嗯呣。」
鬧鐘響起,雛子醒了過來。
她過去幾乎沒用過鬧鐘,兒時曾用過一次,但因為鬧鐘過吵,所以從那之後,她都請傭人來叫自己起床。
不過,最近她都用鬧鐘叫醒自己。
(糟糕……沒什麼時間了。)
雛子確認時間後,急忙走向洗臉台。
她邊看鏡子,邊用放在洗臉檯上的梳子稍微整理髮型。
(……很好。)
不枉自己多次請靜音教導,成功地撫平了睡翹的髮絲,雖然還有少部分凌亂之處,但因為時間不夠,所以也莫可奈何。
此時,雛子再度鑽回被窩之中。
然後裝睡。
(距離伊月進來……還有一分鐘。)
她最後又瞄了時鐘一眼,闔上雙眸。
自從雛子發現自己的情意後,目前心中左右為難。
──之後也想對伊月撒嬌。
──卻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邋遢的醜樣……!
於是,雛子會在伊月抵達前不久先自行起床,偷偷地整理好服裝儀容亂糟糟之處。
過去曾被伊月看到自己大流口水的模樣。
已經不想再讓他瞧見那種醜態。
可是……伊月早上來叫醒自己教人開心。
因此,雛子並未將叫醒自己的傭人改回靜音,繼續請伊月擔任。
當她裝睡又過了一分鐘後,有人輕輕地敲了房門。
「雛子,已經早上了。」
(來了……!)
雛子心跳加速,並將臉藏在棉被裡……這是因為不遮起來的話,感覺會露出暗自竊喜的憨笑。伊月原本就每天早晨都會來叫雛子起床,但自從她察覺到自己的情意後,總覺得心情每天愈加甜滋滋。
「從今天開始就是※第二學期了啊……要鼓起幹勁呢。」(譯註:日本多數學校採三學期制。)
伊月拉開窗簾,這麼自言自語。
話說回來,今天是始業式,雛子事到如今才想起這件事。
「雛子,妳差不多該起床了,今天要上學喔。」
「……嗯。」
雛子宛如才剛起床一般地回應伊月。
當她坐起上半身後,與他四目相交。
「雛子,早安。」
「……伊月,早安。」
雛子心神不寧,等伊月做出反應。
……希望他稱讚我可愛。
而伊月似乎注意到雛子的心思,目不轉睛地盯著她,開口道──
「……妳最近剛睡醒的時候,頭髮之類的會不會都太整齊了?」
「我我我我、我都聽不懂……你在說什麼呢。」
仔細想想,伊月自從擔任雛子的侍從已經過了半年,由於他幾乎每天都能見到雛子剛睡醒的模樣,因此儘管他察覺到有所變化,但或許比起感動,更會先覺得不對勁。
不過……還沒完呢。
雛子祭出下一個計劃。
「幫、幫我……弄頭髮。」
「好,妳坐到那邊去。」
當雛子坐到椅子上後,伊月便拿起梳子,站在她後方。
(讓他看到我的後頸……!)
自百合借來的少女漫畫上有畫──當男性見到異性的後頸時,據說會小鹿亂撞。
雛子撩起髮絲,讓伊月見到自己的後頸。
她偷窺伊月的狀況……卻毫無反應。
「……伊月。」
「嗯?」
「都沒有……什麼嗎?」
「就算妳那麼問……」
伊月聽到雛子的提問,發出困擾的嗓音。
「啊。」
「什、什麼……?」
「這裡有一坨亂翹的頭髮喔。」
伊月這麼說,摸了雛子的後腦勺。
「唔──……」
「什、什麼啦?不對嗎……?」
雛子氣呼呼地鼓起臉頰,露出抗議般的眼神望著伊月。
她從懂事以來,便由傭人們幫自己整理儀容,僅靠自己果然無法順利梳理,她也思考過拜託靜音,但靜音絕對會問「為什麼要瞞著伊月同學先起床?」,因此作罷……任憑對象是靜音,雛子也仍羞於講出自己對伊月的愛慕之情。
到底要怎麼做,才能讓伊月喜歡上自己呢……?
雛子對計劃不順感到不滿。
然而,當伊月輕柔地梳理她的髮絲時,她又自然而然地笑逐顏開。
◆
我與換上制服的雛子一同搭乘黑色轎車。
貴皇學院從今天起開始進入第二學期,由於今天只有始業式與導師時間,因此會在上午放學,但我日前聯絡了天王寺同學等人,預計將舉辦茶會,成員則為固定班底,而雛子當然也共同參加。
(我總覺得雛子今天……有點女人味呢。)
我坐在開始行駛的車內,瞄了坐在一旁的雛子一眼。
她最近很怪。
雖然不知可否用怪來比喻……但我覺得她比過去井然有序一些,睡醒翹髮處減少,用餐時的動作也較為優雅。
她也照自己的方式有所成長了嗎…………我雖然曾這麼想。
「……嗯。」
「雛子,怎麼了?」
「我……我睏了。」
雛子有些不自然地回應,並倒向我的方向。
她的耳朵略微發紅……她真的愛睏了嗎?
原以為她變得振作一些,卻又會像以前一樣,向我撒嬌。
算了,因為她看似幸福,所以也沒有問題啦……
「伊月同學,我們快到了。」
「是。」
我與雛子同乘一車上學之事不可穿幫,所以我會先下車,雛子再稍後下車,從第一學期就這麼做。
我之前曾提議兩人分開搭車上學,但被雛子否決,儘管只是在車內,但她似乎想盡量一起上學。
不過,或許因為一個月沒來學校,她今天稍有抗拒。
「靜音,我不能和伊月一起上學嗎……?」
雛子出聲抱怨過去一直忍耐的事。
靜音小姐聞言,露出至今以來最為困擾的表情,道:
「大小姐,那個……我瞭解您的心情,但不能太貿然行事喔。」
「嗯,我只是問問看而已,沒事……畢竟,試圖造成既成事實的女主角往往都沒辦法如願以償……」
她雖然得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結論,但總之似乎接受了。
既成事實……她真的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?她過去甚至不知道三秒定律,我不認為她清楚這一類知識。
「……大小姐,請問您知道鄧寧─克魯格效應嗎?」
「?就是一種能力越差的人越會高估自己的認知偏差吧?」
「如您所說,更簡單地解釋,那就是一種越是門外漢,越會過度擁有自信的現象。」
靜音小姐突然提起艱澀的話題了。
我不曾上過心理學的課,但也知道這個詞彙,這代表這個術語還頗廣為人知的吧。
「靜音……我雖然這樣,卻好歹也被稱為完美大小姐。」
「是的。」
「我不會產生那種認知偏差……!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是的。」
靜音小姐用難以啟齒似的嗓音肯定了她。
結果,我到最後一刻,也無法參透她倆的對話。
當我納悶地歪著腦袋後,靜音小姐便刻意地清了清喉嚨。
「話說回來。」
她望著向後流動的街景,這麼說:
「從第二學期起,經營大賽就要開始了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