匠人每天都要早起。我在天亮之前睜開雙眼,爬到巨大的壺上面巡視。因為那些東西是活著的,必須經常配合狀態調整溫度。它們每個都不一樣,每天都會呈現出不同的面貌。因此要牢牢看好,透過眼見、耳聞、感覺來進行無聲的對話。一旦偷工減料就做不出好東西,也學不到任何經驗,再說……我不可能偷工減料。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回報,沒有別的方式表達心意。面對這座村子的人,我不能放棄,也不能為失敗找藉口。
那一天,村子滅亡了。由於魔物大量出現,大家不得不避難,一面保護村子裡無力戰鬥的人一面逃跑。我對此並不後悔,只要人活著就夠了。
然而魔物被人討伐,當我回到一片狼藉的村子,一走進釀造所就知道為時已晚……人是得救了,但村子賴以為生的釀酒產業毀了。村子不僅遭到破壞,還失去了生計。
只要聞到空氣中的味道就能明白……酒桶裡混入了醋,全都壞掉了。我是負責管理這裡的人,無法找藉口也沒有能力補償。在這座貧窮的村子裡,用珍貴的糧食釀酒絕不容許失敗。我們只有這點物資和材料,一旦失敗……就再也無法振興了。
到了這種地步,連桶子都不能用。沒錯,我殺死了村子。即使我死了也無法贖罪,但至少要拉一隻魔物墊背,不然沒臉面對村子那些信任我並把釀造所交給我的人。我如此心想,向壞掉的酒道歉:
「抱歉啊,沒在重要的時候陪著你們……是我不好……你們一定很想變成好酒,讓大家開開心心的吧,對不起。」
每個桶子都承載著一份心意。這是當然的,因為我每天都看著它們、和它們說話,持續投入愛情與心血。反覆嘗試,希望它們能變成美酒。對於這些被我毀掉的東西,我實在無以回報。
「你們也是,抱歉了……」
我把手放在桶子上。它們是這座貧窮村子的寶物,也是做出美酒、為村子帶來幸福的恩人。代代相傳,守護村子重要的歷史,比我的老爸甚至老爸的老爸更早開始釀酒,始終為村子做出貢獻的這些桶子……現在全都浸了醋,再也不能用了。
這些桶子已經沒辦法用來釀酒……至今不曉得釀出多少美酒,帶給邊境的人們快樂,如此重要的東西被我毀了。
明明繼承了這份職責,但我卻…………我不曉得在這裡待了幾個小時,也不記得道歉了幾次,大概一直在哭吧。回過頭來,只見一雙黑漆漆的眼瞳盯著我,無比深邃又漆黑的眼瞳。
接著混入醋的酒賣出去了。我本來以這種粗劣品不能賣為由拒絕,可是對方塞到我嘴裡的醃河魚好吃得驚人。就在我嚇了一跳時,對方付出報酬買下所有酒,帶走了桶子。
沒錯,報酬就是釀酒的設施。才剛放棄,認為沒辦法重建的村子至寶,如今變得更加豪華,還堆積了大量麥子。我茫然地四處張望,冷靜下來才發現連半毀的建築物都變得又大又漂亮。
我連忙跑到外頭……發現壞掉的酒換來的是村子的一切。直到剛才還是一片斷垣殘壁的村子,現在矗立著氣派的建築物,受到廣闊且堅固的城牆所包圍。不知不覺間,村子變成了一座要塞都市。
村裡的人相擁而泣。嚴重的傷勢全都治好了,原本只能絕望等死的人們,現在生龍活虎地走來走去……惡夢的痕跡消失,留下前所未見的幸福。接著有人這麼說——那就是幸福的災厄。
我後來才知道,之所以奇蹟似地沒有人死亡,是因為路過的災厄偶然遭遇魔物氾濫,嫌魔物礙事便襲擊了牠們。接著千瘡百孔的村子以壞掉的酒作為交換,幸福的災厄給了我們未來。這一切……所有的一切……全都是幸福的災厄。
在那之後,我對年輕人進行了魔鬼訓練,徹底教會他們釀酒。沒有人發牢騷,大家都拚命學習,認真回應。為了不讓那個災厄看到自己丟人的模樣,也不能白費他所帶來的事物,所有人努力工作。不知不覺間,修繕完畢的村子迅速變得繁榮而充滿物資,成了一座真正的城鎮。
於是我把釀酒事業交給年輕人,自己開始做醋——我已經沒有資格釀酒了,因為我沒能傳承、守護好那些酒桶。
我想做的是——對於這份巨大無比的幸福,那位幸福的災厄說要當作報酬的醋。他在做那道醃河魚時的表情,我一輩子都忘不了。雖然那是充滿絕望的失敗作,但我取悅了幸福的災厄。
然而失敗作不能當作真正的報酬。我想用費盡心力認真「做出來」的醋讓他開心……我們沒有其他事物可以回報。我能做的只有做醋而已。
「沒想到以往當作失敗品而害怕嫌棄的醋,味道竟然如此複雜深奧。」
只要改變做法,味道就會千差萬別。一旦偷工減料,風味也會變差。雖然跟酒一樣難搞,但只要盡心盡力,醋也會變得愈來愈美味。
在那之後,我從來採購的商會那裡學到各式各樣的配方,也嘗試用各種醋做出料理。如今這座城鎮以酒和醋聞名,出現許多特色料理,來訪者也增加了——但我一輩子都忘不了,那時吃到的醃河魚滋味。
而災厄那雙帶著笑意的黑眼眸足以讓我自豪一輩子,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報答他。所以我要做出最棒的醋,送到鎮上——夢想著那些醋能送到災厄的嘴裡,讓他笑著稱讚美味。
那一天,當我說「身為匠人,這種混入醋的酒不能賣」時,災厄回道「就是要酸才有價值」。我相信他這句話,全力追求酸度,反覆進行濃縮與熟成……結果這種濃縮醋酸得不得了!據說災厄表示會全部買下,可是熟成後連經過鍊金加工的壺都開始溶解了。
這玩意兒到底為什麼能賣出去啊?嗚哇,好酸啊啊啊啊!!
雖然沒有但一想到就會讓人浮想連翩?
第101天 早上 旅店 白色怪人
外頭天色未明,要說是清晨也太暗了。至於發生了什麼事,不用想也知道。沒錯,就是復仇(屠殺)!
昨晚我確實展現出了有點頑皮的高中男生真面目,那就是透過『房中術』的永恆循環練氣,在高潮與恢復之間無限循環並高速運轉,甚至加入『突破極限』的能力,度過了漫長的夜晚。於是一大早就受到報復……正常來說我會因為探測氣息與空間掌握而醒來,然而甲冑班長和舞孃發動『隱形』與『遮蔽氣息』,安靜地擺出女豹的姿勢,以復仇的名義對高中男生施暴,若無其事地實行犯罪行為!!
「早上的侍奉、是、義務?」
話說回來,我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早上一起來就被鎖鏈綁住,也不清楚自己受到了幾次報復。現在似乎是由舞孃交棒給甲冑班長的樣子。
「復仇戰、壓倒性勝利、侍奉很重要。」
真是的,明明復仇是不會帶來任何事物的空虛行為,心靈被仇恨所束縛是何等愚昧又悲哀的事。沒錯,我昨晚只不過是復仇加報復到爽而已,幼稚的兩人卻帶著成熟的性感,一大早就以火辣眩目的肉體在我身上馳騁。
「等等,早上的枕邊話根本是肉體語言的交流,用三寸不爛之舌打起難以言喻的舌戰,高中男生的精力被舌尖玩弄輕啄……這不是我知道的清爽早晨!」((啾啾?))
好吧,昨晚她們口中發出了彷彿靈魂升天般的尖叫,我知道自己免不了被說教。但沒想到說教的方式是肉體語言的舌戰,口舌交流……好激烈喔?
「早安……我明明很久之前就醒來了,但直到現在才能起床?嗯,早上的『早上囉,快起床?(Morning call)』對不是我的高中男生造成了針對性打擊,但就算不用『啾啵啾啵?(Morning call)』的方式叫人起床,高中男生也會精神飽滿地醒來。然而啾啵啾啵?(Morning call)害高中男生變得疲憊不堪,造成再也起不來的重大傷害?這已經超過舒爽的程度,讓人只能憔悴地看著遠方,不是起床就是永眠喔?真是千鈞一髮的戰鬥。」
雖然兩人露出天真又滿足的笑容,但嘴角有東西流出來了喔?嗯,這畫面要打馬賽克才行。嗚,她們挑釁地舔著嘴唇,可是高中男生的戰力已經枯竭了。要用『房中術』打復仇戰,時間也不夠。還有,把鎖鏈解開好嗎?不只又硬又痛又冰冷,我也不想覺醒那方面的興趣……嗯,她們看起來超開心的!我、我得忍受這份屈辱到今天晚上,度過漫長的一天嗎?先把MP補滿好了。